《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二條 除被保險人的家庭成員或者其組成人員故意造成本法第六十條第一款規定的保險事故外，保險人不得對被保險人的家庭成員或者其組成人員行使代位請求賠償的權利。

以案釋法

案件來源：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永康支公司與浙江百事特工貿有限公司保險人代位求償權糾紛一、二審民事判決書。

日期：2019-05-29

法院：永康市人民法院、金華市中級人民法院

案號：（2018）浙0784民初7828號、（2019）浙07民終3466號

案情簡述：

1、2015年11月2日，永康市眾升工貿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眾升公司”）向原告投保了財產綜合險（2009版）（保險單號為PQBB201533070000002382），保險合同約定保險標的為房屋，保險金額為11095000元，保險期限共24個月，即自2015年11月2日17時起至2017年11月2日17時止。

2、2017年5月17日，位于永康市經濟開發區九鼎路100號的被告百事特公司發生火災，火災蔓延造成原告廠房受損，燒毀廠房及廠內產品、設備等物品若干。永康市公安局消防大隊出具永公消火認字[2017]第00009號火災事故認定書，對起火原因認定如下：起火時間為2017年5月17日13時30分許，起火部位為百事特公司2號廠房二層倉庫，起火點為倉庫東南側（距東側墻體6.6至7.6米，衛生間北側外墻體0米至1.1米，高度1.5米范圍），起火原因為電表箱內電氣線路故障引起火災。

3、2018年5月28日，眾升公司與原告達成賠付協議，由原告在保險責任范圍內賠償眾升公司因本次火災造成的損失1254864.63元，并于2018年5月31日向眾升公司指定賬號支付了上述理賠款。

4、原告認為，此次火災系因被告引起，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條之規定，原告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后即取得了向被告請求賠償的權利。為維護原告自身利益，特提出起訴。

法院認為：

本案中涉案的被保險人眾升公司與被告百事特公司股東或投資人均為邵繼仁、邵繼浪、邵愛媛這幾個人，而這幾人系同胞兄弟姐妹。被保險人眾升公司的國有土地和建造的廠房均系被告百事特公司出（投）資和興建。被保險人眾升公司從成立開始至今未有進行任何的生產經營。涉案的保險本次火災發生后，被保險人眾升公司都是由被告百事特公司法定代表人邵繼仁出面辦理理賠的相關手續,理賠的費用是匯入被告百事特公司的賬戶，涉案的保險都是被告百事特公司作為投保人向原告進行投保，且被保險人眾升公司自成立至今沒有進行任何生產和經營。據此在本案中，被保險人眾升公司與被告百事特公司盡管在法律關系上屬于彼此獨立的法人，但在經濟利益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應屬于利益共同體。《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二條的規定“除被保險人的家庭成員或者其組成人員故意造成本法第六十條第一款規定的保險事故外，保險人不得對被保險人的家庭成員或者其他組成人員行使代位請求賠償的權利”，該條款的制訂實際是限制代位求償權的相對人，保護與被保險人屬于利益共同體的第三人。綜上，原告向被告行使代位求償權的依據不足，本院依法予以駁回。

法院判決：

駁回原告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永康支公司的訴訟請求。

案件受理費8431元（已減半收取），由原告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永康支公司負擔。

中財保永康支公司二審上訴主要辯稱：

1.本案不屬于《保險法》第六十二條禁止代位請求賠償的情形。

（1）被上訴人與眾升公司在法律上是相互獨立的個體。被上訴人與眾升公司均為有限責任公司，根據《公司法》第三條之規定，兩公司均為獨立法人，有獨立的法人財產，享有法人財產權，財務應獨立核算，各自對外獨立承擔民事責任。

（2）被上訴人即不是眾升公司的家庭成員，也不是眾升公司內部組成人員。《保險法》第六十二條規定“除被保險人的家庭成員或者其組成人員故意造成本法第60條第一款規定的保險事故外，保險人不得對被保險人的家庭成員或者其組成人員行使代位請求賠償的權利。”被保險人的家庭成員，是指作為自然人的被保險人，其配偶、子女、父母以及被保險人有撫養、贍養或者扶養關系的人；被保險人的組成人員是指作為法人和其他組織的被保險人的內部工作人員。即使是自然人，成年后的已另外組成家庭的兄弟姐妹也不屬于家庭成員范圍，不屬于家庭的共同利益體中。本案被上訴人是公司，被上訴人既不是眾升公司的股東，也不是其內部組成人員。另外，股東設立的公司與股東個人是完全不同的法律主體，股東在特定情況下也許會被認為是設立的公司的組成人員，但股東個人另外設立的與該公司沒有關系的其他公司則不可能被認為是該公司的組成人員。

（3）一審判決系對《保險法》第六十二條作了擴大解釋。無限擴大了“共同利益體”的概念，以公司財產混同行為來認可兩家公司為“利益共同體”，從而免除被上訴人的賠償責任，不僅對《保險法》第六十二條作了錯誤理解及適用，也是違反了《公司法》的規定及立法目的。

（4）被上訴人違反《公司法》及相關法律法規規定的公司經營行為不應得到法律認可，更不能以此免除侵權責任。公司的財產不是公司股東個人的財產，不能否定公司法人的獨立人格，即使被上訴人與眾升公司自身存在財務混同等狀況，也是兩家公司經營不合法，應被勒令改正，而不是要求法律認同這種混同行為進而保護這種違法行為。一審判決以此認定兩家公司是“共同利益體”，不但違反了《保險法》第六十二條的立法目的，損害了保險人的利益；更違反了《公司法》的立法目的，把公司與公司混同，公司與股東混同。

二審法院認為：

案涉保單號為PQBB201533070000002382的保險單記載的投保人名稱為“永康市眾升工貿有限公司（浙江百事特工貿有限公司）”，且案涉保險理賠款亦系由眾升公司委托百事特公司領取，上訴人也實際將案涉保險理賠款支付至被上訴人百事特公司賬戶，結合眾升公司與百事特公司的投資人情況、眾升公司的資產來源及生產經營狀況，盡管案涉被保險人眾升公司與被上訴人百事特公司在法律關系上屬于彼此獨立的法人，但一審法院認定眾升公司與百事特公司在經濟利益上具有高度一致性，屬于利益共同體，并無不當。一審法院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二條的立法本意，駁回中財保永康支公司的訴訟請求，亦無不當。綜上，上訴人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本院依法不予支持。

二審判決：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律師意見：

1、保險法第六十二條限制了保險代位求償權的行使范圍，是為了保護以家庭、企業等利益共同體、被保險人的家庭成員或其組成人員。雖然對被保險人投保的財產沒有完全意義上的所有權，但他們對保險財產確有利益關系。家庭成員或者其組成人員對保險財產同樣具有保險利益，實質上他們同被保險人共同構成保險合同的主體。保險財產受損時，他們的權益必然遭受損失；保險人償付保險金時，他們的利益必然得到補償。如果保險人先行賠償后，仍要求以被保險人的名義向其特定親屬或組成人員追償損失，則無異于左手給予，右手索還。因此，保險人不得向被保險人的家庭成員或者其組成人員行使代位求償權。

2、法人或者組織的組成人員為該法人或者組織利益而行為的主體，股東并非其投資公司的組成人員，保險法第六十二條限制對象必須與被保險人一樣，對保險財產有直接的利益關系，股東投資到公司后便享有股東權，公司具有獨立法律人格，對公司財產獨立經營，自擔風險，股東與公司財產之間沒有直接損益關系，因此股東應當被排除在外。

本文作者：陳龍，上海驥路律所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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